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繞指柔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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繞指柔(三)

面對這驟然質問,祁陽霎時楞在原地。

他瞳孔間閃過詫異,顯然並未料及會被其一眼識破。

默了默,他窘迫道:“師兄真是見多識廣,祁陽慚愧!”

“飛升一事可遇不可求,你急也沒用,”哪咤負手在後,難得有閑情逸致出言勸誡,“清除雜念,好生清修,方為正道。”

沈聲說完,他便旋手捏了個法訣,驀然消失在原地。

四野寂寂,濃雲漂浮,夜色更深一分。

站在蒼茫的月色下,祁陽半邊臉被陰影籠罩,眼底神色意味不明。

銀輝傾註,樹影婆娑,繁花隨風搖曳,在庭院裏飄散出淡淡的馨香,其間有夜蝶翩躚,清幽雅致。

出門跑了一圈,哪咤沾了滿身風塵,這便先去水房沖了個澡,再回寢房。

青銅連枝燈高高懸起,驅散了夜裏昏沈的暗色。

哪咤推門而入之時,只見空中豎了一盞半丈寬的光屏,上頭顯示著的一行行字眼,正是蓬萊發來的邸報。

梓菱身著一身藕粉嵌銀紋的寢衣,如瀑墨發披在身後,泛著柔亮的光澤,清麗端莊,艷如桃李。

素白的柔荑輕輕一轉,她放下那只青花瓷盞,起身望來。

盈盈水眸微眨,梓菱好奇道:“方才那是什麽人?”

哪咤闔上.門,邊走邊道:“一個不太熟的師弟。”

“師弟?”梓菱疑惑地歪了下頭。

“嗯,”來到她面前,哪咤解釋道,“仰慕我許久卻又不敢接近,只好假扮成刺客來與我切磋武藝。”

聽了這話,梓菱不由得斂起了眉頭。

這是什麽奇怪的腦回路??

“他也不怕被你打死啊?”梓菱睜眸,對此般行徑簡直匪夷所思。

聞言,哪咤輕輕一笑,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酒水裏。

空氣裏氤氳著淺淡的桂醑香,睡前來一小盞最適宜助眠。

端起杯盞一飲而盡,哪咤神色散漫道:“我在你眼裏,就是如此殘暴?”

骨節分明的手指滑過杯壁,他邁步靠近,那只手也隨之落在了珠圓玉潤上。

擡頭與之對視,梓菱眼波流轉,輕透瑩亮的眸子宛若美玉。

李家的三太子惡名在外,九歲時出去玩個水都能打死一條龍,誰知道呢?

梓菱挑了挑眉,不置可否。

讀懂了她眼神中的深意,見狀,哪咤忽然想起,早在初遇那日,她就已經給他貼上了“心狠手辣”的標簽。

如此看來,他給她的印象似乎當真是不太和-諧。

深感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英正偉岸的形象,哪咤立時端正神色道。

“方才,我並未動用法力,只不過與之單純比試劍術罷了。而且我也同他說了,日後莫要再如此莽撞,想要切磋武藝,直接來找我便是。最後我還依他請求,給予了修行上的指點……”

他承前啟後地老實交代,這一板一眼的語氣當真是可愛極了。

梓菱不由莞爾,調侃道:“真沒想到,咱們三太子在玉虛宮還有迷弟呀?”

低下頭去欣賞那裸.露在外的健碩月覆月幾,梓菱鴉睫輕眨。

雪膚花貌,蛾眉螓首,她一派含嬌含俏之姿,比夏日芙蕖更艷三分,撓得男人心尖發癢。

“迷弟有何用?”擒住那抹楊柳細月要往上帶,哪咤勾起唇角,笑意暧.昧,“自然還是迷妹香。”

語罷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滿臉皆是心曠神怡,用行動踐行了這話中深意。

註視著他風.流佻達的一張臉,梓菱揪住他敞開的衣襟,蓄了微光的清眸水盈盈一轉:“你又想折壽了?”

“折什麽壽,”聞言,哪咤驟然失笑,“我要折月要!”

朗聲未落,梓菱已然騰空而起,被卷到了榻上。

夜深露重,微風順著窗欞的間隙打在熠動的燭火上,光影竄跳,隨著淺灰色的幔帳緩緩垂落。

須臾之後,這被清冷月光所籠罩的室內便是暖香浮動。

因著剛與人交過手,哪咤渾身的經脈都在散發著蓬勃剛毅的力量。

他的穩熾熱濃烈,強勢中帶著柔情蜜意,張弛有度,甚是令人著迷。

梓菱緊緊環抱,與之墨發交疊。

乾坤圈閃耀著流光溢彩,將梓菱纖細的皓腕映襯得愈發瑩白如玉。

松蘿共倚,梓菱闔著眸,腦中一片天旋地轉。

熱氣氤氳間,她突然想起了什麽,下意識開口道:“三郎,水骨嫩,玉山隆,這是什麽意思呀?”

軟-綿-綿的聲音驀然飄進耳中,哪咤為之一楞。

緩緩擡.起頭來,註視著那張漫上薄-紅的芙蓉面,他眉宇微挑,好奇道:“誰告訴你的?”

“這是真君給芊芊的婚書裏寫的。”

梓菱搖了搖頭,感嘆道:“果然是人不可貌相,真君瞧上去如此風光霽月,沒想到,一旦上-了榻,也如你一般放-浪。”

如此露-骨的話,也就只有她敢說了。

哪咤舔了舔唇,頗有幾分哭笑不得。

男人,在自己喜歡的女子面前,哪個不是衣冠禽.獸?

他此刻尤為後悔自己的婚書寫得太過正經,果然應該好生請教一下楊戩才對。

傾身來到她面前,哪咤居高臨下道:“難道女君不喜歡我的放-浪?”

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擒住那方清瘦的下巴,他目光幽深,像在打量一件精美的瓷器。

梓菱被熱浪包裹,不由得扭捏,細嫩妍麗的一張玉面,徹徹底底紅了個透。

見她不語,哪咤故作失望道:“行,我明白了。”

“日後,我一定克己覆禮,做個正人君子,再不會隨意觸碰女君。”

他緩緩起身,說完,仿佛帶著些怒氣,一把掀開了簾帳。

梓菱瞪大雙眼,簡直莫名其妙。

“回來!”

緊緊拽住男人的胳膊,她借力而起。

將其摁倒在榻,梓菱揚聲道:“本君何時說不喜歡了?”

驀然想起在那淩亂不堪的初-次,他也是像這般引.誘她——“女君想-要誰?若是答錯了,我可就走了。”

屢屢故技重施,卻每回都能讓她心甘情願臣服。

思及此,梓菱怒己不爭地舀了舀唇,忽就伸手朝後方狠狠抓了去。

出於懲罰,她力道委實有些重。

像是被人猛然襲擊要害,一聲低沈且壓抑的痛喊霎時從男人喉間溢出:“嗷!”

哪咤雙眸遽睜,四肢僵硬地顫.抖了下,仿佛連面色都瞬間轉為蒼白。

躺在原地調整了會兒呼吸,他用一種近乎不可置信的眼神質問她道:“你怎舍得對它下手的?”

“怕什麽,反正又壞不了。”梓菱居高臨下,滿臉的不以為然。

哪咤:“……”

這是真拿他當定海神針了??

“你就喜歡玩欲擒故縱,壞死了!”梓菱猶在氣惱,全然不覺心疼,只伸手去掐他的胳膊。

兩相對視,男人那雙眼逐漸染上笑意。

默了默,他伸手去環她的月要,隨即翻身而起。

牽了個軟枕墊在她的月覆下,哪咤從後覆了上去。

“你作甚啊?”梓菱仰頭側望,清亮的眸子裏升起疑惑。

“女君不是想知道,何為水骨嫩,玉山隆麽?”

貼於她耳畔溫聲,話音甫落,男人便開始了表演。

停在尾椎骨處,他沈聲道:“這就是水骨嫩……”然後又輕輕敲了敲“……而這便是玉山隆。”

“哦,”真不愧是男人,果然在這方面博學多識,梓菱恍然大悟道,“那這說的不就是男耕女織麽?”

男耕女織,可謂是三太子的最愛,每逢如此,他仿佛都能為之發瘋。

“嗯。”哪咤低聲應道。

轉眼,他又沈浸在了方才的佳境之中,薄純傾覆,一路穩至博頸。

緊緊圈住那抹纖細楊柳,他整個人蓋了上去。

濡-濕灼.熱的穩落在耳畔,恰似一張情意綿綿的大網將梓菱牢牢籠住。

滿腦子皆被癡念充盈,梓菱沈醉其中,輕輕地哼唧了起來。

須臾之後,她神思愈漸恍惚。

琵琶泉水碧溶溶,又見春山玉柱峰。

旋即,震顫愈烈,燭火幽微,無寐,無寐,今夜花開成對。

順著灑落於窗畔的滿地霜華望向天際,恰是一輪明月高懸。

暮霭沈沈楚天闊,沿著昆侖山脈向北走百裏便是望海峰。

此地林木蔥郁,人跡罕至,唯有山頂矗立著一座錯落有致的小院。

院子裏種了許多芭蕉,昏黃的燈影打在院中,隨風漾出生機盎然的幅度。

正屋內,喁喁細語聲、窸窣鬧動聲,伴隨著縷縷春風飄蕩在空中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周遭緩緩歸於平靜。

男人身形高大,喉頭不由滾動。

帶著那麽些小心翼翼,湊近鄺碧耳畔,他輕聲問道:“碧兒,可需要我變成三太子的模樣?”

這一聲“碧兒”,可謂是極致深情。

自從五百年前頂著李哪咤那張臉與她有了第一次,之後每回私-會,她都會要求自己變成另一個男人的模樣,供其尋.歡作樂。

他深知自己不過就是個替身罷了,但只要她喜歡,他便心甘情願。

男人眸色暗啞,喉間苦澀交加。

可今日不知怎的,卻是遲遲未聽見她嬌-怯怯地喚“哪咤哥哥”。

而是一改常態,勾-住他的博頸,溫聲細語:“邢澤,往後,你就是你,再無需變成任何人。”

邢澤怔在原地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以為是自己的苦苦等待與傾心守護終於將其打動,他內心激動非常,險些喜極而泣。

其實他骨相生得不錯,五官硬朗,線條分明,隔著幽幽燈火細細一瞧,倒也算得上英俊。

他唇角提起弧度,溫柔地笑著,可不過少頃,只聽鄺碧又道:“邢澤,帶我去見魔尊!”

眉梢驟挑,邢澤面上的神色倏爾僵滯,揚聲道:“你去見魔尊作甚?”

修羅族魔尊蒼寰即將出關,其蟄伏多年法力大增,於天庭而言定是極大的威脅。

鄺碧身為天仙卻想求見魔尊,她這樣心機深沈的女子有何打算,邢澤心知肚明。

情.欲褪.去,邢澤瞬間就恢覆了修羅族鳴雷閣閣主該有的威肅模樣。

他目光沈沈地盯著她,未有憤怒之意,更像是滿滿的心痛。

而鄺碧絲毫不以為意。

她輕輕一笑,手指緩緩劃過男人的側臉,道:“邢澤,有我在天庭做內線,你們行事會便利得多,你沒有理由拒絕我。”

“你就如此想當天後?”邢澤面頰微繃。

“那是自然,”鄺碧不假思索道,“待我成了天後,我便要讓李哪咤做我的狗!”

話音未落,她眼中閃過厲色,仿佛當真已經對那個男人深惡痛絕。

邢澤能感受得到她的憤恨。

他等了五百年,終於等到了她願意放手的這一天,可沒想到,她居然因愛而不得,生出了這樣大的野心。

他怎可能帶她去見魔尊呢?

就算她不愛他,但至少她的身-體屬於他。

讓他主動將其獻給別的男人,他做不到!

眼底翻滾著濃烈的占-有欲,縱使未置一語,鄺碧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對此事的抗拒。

神色一冷,鄺碧脫口而出道:“那日在天墟秘境睡了瓔珞,你也早就不幹凈了,我憑什麽要為了你守-身如玉?”

邢澤聽罷,額角的青筋登時暴了起來:“那是你逼我的!”

像是極不願回想起這件事,他眸中驟然掀起巨浪,裹挾著巨大的憤怒與痛苦:“若是我不答應,你就委-身於天蓬,我還能怎麽辦?”

明明是她對其威逼利誘,如今卻反過來用此事羞辱他。

邢澤雙手握拳,竭力壓制的外表下一顆心被刺得隱隱作痛。

他翻身而起,坐在床畔,不願再看她。

房內燭火幽微,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籠罩在陰影下,予人寒涼之感。

以往他總是俯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謹小慎微,從未對她說過一個“不”字。

鄺碧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,若是觸犯了他的逆鱗,他也是會對自己發火的。

坐在他身後,鄺碧不由得升起幾分緊張,甚是後悔方才的口不擇言。

他這把刀,是自己的最佳利器,她必須牢牢掌控於手心裏,絕不能失去。

連忙從後抱住他,鄺碧緊貼上男人的脊背,轉瞬就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面孔。

“阿澤,”柔若無骨的玉手輕輕波弄著男人寬厚的月匈膛,鄺碧溫言軟語道,“就算我成了魔尊的女人,我也仍舊是你的呀。”

“魔尊都這樣大歲數了,待他成為天庭之主,我們便聯手除掉他,讓你來當天帝,如何?”

邢澤陰沈的面孔瞬間動容,他轉過頭,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。

魔尊對他有知遇之恩,她怎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?

“你簡直不可理喻!”

像是已經對其徹底失望,邢澤蹭的一下站了起來,怒聲道:“這件事,無論如何,我也不會答應!”

語罷,他朝前邁開了步子。

“站住!”

見他欲要丟下自己,鄺碧一舀牙,徹底豁出去了:“你若是不答應,我便將當年的事情都說出來,大不了魚死網破!”

邢澤聞聲頓步。

身後鄺碧繼續道:“你變成李哪咤的樣子與我交-歡,間接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與他剛出生的孩子,你覺得,他會放過你麽?”

“那又如何?本座身為修羅族第一勇士,難道還怕他不成?”邢澤倏爾轉身,陰鷙的眉眼裏滿是不屑之色。

那廂鄺碧輕輕一笑,道:“據我所知,當年心悅蘇月姝之人可不止李哪咤一個,她的好姐妹瀟芊如今可是二郎真君明媒正娶的妻子,若是你被玉虛宮群起而攻之,魔尊大業在即,你覺得他會願意興師動眾來保你麽?”

這一通說下來,邢澤無所畏懼的神色明顯為之松動。

他沈默不語,像是在認真思考她的話。

知曉他害怕了,鄺碧於心底哂笑一聲,面上卻分毫未顯。

她款款下榻來牽他的手,將人拉了回去:“咱們如今是生死相依的關系,你必須得聽我的。”

推著男人躺下,鄺碧莞爾一笑,主動齊了上去。

“明日我告了病假不去講學大典,咱們有的是時間,許久未見,阿澤不想多-要幾-次麽?”

說著,她玉臋輕移,轉為柔軟的神色裏染上妖冶,渾然一副嫵.媚之姿。

邢澤眉宇輕攢,眸中神色覆雜。

眼前的女子是他一見鐘情的此生最愛,她用在青丘學來的狐-媚之術勾.引他,他根本受-不住。

五指收攏,他喉頭止不住地上下滾動,那顆如墜冰窖的心再次滾-燙了起來。

不得不說,這個女人委實將他拿捏得死死的。

他雖怨懟,卻也無可奈何。

口幹舌.燥的敢覺直沖天靈蓋,邢澤終究是選擇了束手就擒。

罷了,獻給魔尊總比讓她在天庭被指婚來得強。

至少,他還能守在她身邊。

心下念畢,他這便迫不及待地與之嚴絲密合。

芙蓉帳-暖,紅燭輕搖。

小半個時辰後,邢澤緩下動作,口耑息不定道:“你打算……拿什麽做投誠狀?”

“自然是魔尊最想要的東西。”鄺碧如是回應。

魔尊最想-要的東西?

註視著她的眼睛,邢澤長眸斂起:“你要去偷蓬萊的機括圖?”

鄺碧微微一笑,算是承認:“桑洇如此優柔寡斷,還是讓他去辦其他事吧!”

傾身貼上男人的脖頸,她手中化出了一個青玉瓷瓶。

擱在枕畔,她輕聲道:“這是忘憂泉水的解藥,阿澤,你知道該怎麽做。”

窗外,月影遍地,枝葉婆娑,轉眼已是更深露重之時。

清輝灑落於連綿起伏的遠山上,泛起點點淺淡幽光。

靜夜沈沈,浮光霭霭,七曜山籠罩在濃重的暮色下,四處萬籟俱寂,風息聲止。

黃天化躺在枝幹上,闔著眸,卻久久未有入眠。

他腦中猶如走馬觀花一般閃過諸多畫面,無一不包含.著雲苒。

有湯池中的驚鴻一瞥,有齊雲山頂的雲袖飄搖,還有淩雲橋上的梨花帶雨……

以及,那美得驚心動魄的玉.體……

黃天化喉頭滾動了下,竟是在這月涼風清的夜裏升起了一股燥-熱來。

心下難耐,他猛地睜開了眼。

目及這一片昏沈的幽暗,他自月匈腔內緩緩吐.出一口濁氣,隨即調轉視線,去看躺在對面那棵樹上的雲苒。

隔著不算密的枝葉,明月珠在她懷裏泛著幽幽光澤,仿若一只靜止的巨大螢火蟲,在樹林間發光發熱。

明光打在姑娘的臉上,從此處望去,恰能將她的睡顏一覽無遺。

黃天化雙手枕到腦後,又緩緩靠回了枝幹上,饒有興致地默默註視。

她睡著的樣子比平日裏瞧上去更加乖巧,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,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,就像一尊粉雕玉琢的瓷娃娃。

不自覺想起她替小獸治傷時的溫柔模樣,黃天化嘴角漾出一抹笑意,眼底像是被風吹皺的湖面,漣漪四起。

所以,他到底為什麽要跟過來?

直到眼下夜闌人靜,他才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。

內裏那顆心跳得有些快,像是在昭示著某種他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。

或許,這便是答案吧……

黃天化目光一沈,耳畔也跟著陷入了更加混沌的死寂當中。

他的腦海像是被諸多絲線纏繞住了,完全理不清頭緒。

良久,他從懷中掏出了兩只鐲子,這是他爹拿給他相親用的。

瑪瑙玉髓的質地,哪怕是在昏暗無光的夜裏也仍舊流淌著淡淡瑩潤的光華。

雲苒太單純了,單純到會讓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,而這樣華貴的鐲子,自然也只配贈予她。

幾百年來頭一回睡在樹上,委實是怎麽睡怎麽不習慣。

那廂鐘英好不容易睡著,這才沒過一會兒就被人拍醒了。

恍然睜眸,只見黃天化那張俊面正面無表情地橫亙在自己眼前。

鐘英一驚,縮了縮肩,納悶道:“公,公子?”

對方招了下手,示意他坐起身來,隨即貼近他耳畔與之低語了幾句。

也不知是聽見了什麽,鐘英那雙惺忪的睡眼霎時就瞪直了。

末了,黃天化眉宇一挑:“懂?”

鐘英眼中盛著難以名狀的神色。

他似乎很想拒絕,但礙於對方的威嚴,也只得忍辱負重般地應了聲:“是,公子。”

翌日天還未亮,淡淡雲霧紹繚林間,雲苒等人便開始了忙碌。

待朝暉燦爛之時,眾人已經順利抵達另一側的山腳。

晴雲輕漾,熏風無浪,恢覆了生機的七曜山籠罩在陽光下,四處綠意盎然。

面朝廣闊無邊的原野,雲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,欣喜道:“終於大功告成了,咱們回去吧!”

她轉過身,對著小仙子們嫣然一笑。

一名黃衣仙子正站在大石頭上瞧風景,此時,她忽而擡手指向前方,道:“哎?你們瞧,那兒有只小猴子!”

嗯?

順著她的視線望去,恰是見河岸邊窩著一只金色毛發的小猴子,似乎有些虛弱。

幾人走近一瞧,發現它是因月退部受了傷這才沒法兒行走。

目及它月要上圍著的一圈綠色蘆葦,黃衣仙子忍不住“噗嗤”一笑,調侃道:“這小猴子真有意思,還穿著小裙子呢!”

說罷,她作勢就要去掀起擋住對方要害的草裙。

小猴子似是尤為抗拒,趕忙用兩只爪子捂住,往後縮了去。

這下可讓黃衣仙子愈發好奇了,她不依不饒,定要辨個雌雄來。

一人一猴兩相膠著,將其餘幾人都給看笑了。

雲苒搖了搖頭,抿住唇角,蹲下.身去拍開她的手,道:“莫要調皮,猴子最通靈性,人家也是會有羞.恥心的。”

蓬萊的右護.法最是知禮和順,哪怕訓斥人都是這樣一副溫柔似水的模樣。

黃衣仙子這才作罷,她訕訕一笑,老老實實去河裏引了一瓢水來。

小猴子傷得不算重,只是左月退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。

不知怎的,雲苒盯著那傷口瞧了好一會兒才動手處理。

包紮完,她摸了摸小猴子的頭,莞爾道:“好啦,等下就能正常走路了。”

說罷,她站起了身來,正欲離去,裙擺卻忽然被對方拽住。

不知從哪兒掏出來兩只瑪瑙鐲子,一紅一白兩個顏色,小猴子將其高高捧起,嘴裏嘰裏咕嚕,像是在說些什麽。

雲苒呆了呆,納悶道:“給我的?”

小猴子連連點頭。

雲苒伸手接過,只見鐲子經陽光一照霎時璀璨耀目,近乎透明,彰顯著價值不菲。

“這是哪兒來的?”她甚是好奇。

那廂小猴子又嘰裏咕嚕了一通。

身為蓬萊仙子,雲苒自然聽懂了:“撿的?”

“這深山老林裏居然能撿到這種寶貝呀?”

驚訝地眨了眨眼睛,雲苒收好鐲子,默了默,又自手心化出一顆白色吊墜,掛在了小猴子的脖子上。

“這個給你,就當做回禮啦!”

她彎唇一笑,隨即領著眾人款款離去。

青蔥樹林間,鳥雀鳴囀,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一地斑駁,落在男人筆挺的脊背上。

黃天化手持折扇,來回踱著步子,肩上披了星星點點的光亮。

一陣清風拂過,遠遠地,可瞧見方才那只小猴子的身影出現在了樹林入口。

旋即,它迅速搖身一變,又恢覆了那副俊秀兒郎的模樣。

鐘英闊步而來:“公子,辦妥了。”

“這個,是雲苒仙子留下的。”他垂首行禮,將手中的吊墜遞了過去。

乳白色,水滴狀,裏頭像是凝了一團水霧,濃濃的,透不進光亮。

不知是什麽質地,仿佛比女子的月幾膚更為細膩。

黃天化捏在指.尖摩挲了會兒,不經意擡眸,恰是瞥見對方通紅的耳根。

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,這反應意味著什麽,黃天化心知肚明。

他眉宇微挑,下意識道:“動心了?”

“屬下不敢!”鐘英一聽,忙誠惶誠恐道。

他將頭垂得更低了些,試圖自證清白,可那愈發紅透的雙耳到底是暴露了他的內心。

兩相靜立,黃天化目光沈沈,眼底神色晦暗不明。

也不知在思忖些什麽,他遲遲未置一語。

少頃,他調轉視線,將吊墜收入懷中,淡聲道:“走吧。”

“晴雲輕漾,熏風無浪。”出自《西湖雜詠·夏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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